月光下的仰望(小说,随缘更)

很多时候,从睡梦里醒来,天边的月亮总能透过窗户映入瞳孔,起初我并不觉得这月亮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觉得这是一个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现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那种美感逐渐淡了,不然它为何总能在恰如其分的时刻被我发现,倒不如说,它已经紧盯我一整天了。星空下的城市,月光与霓虹灯的界线暧昧不清,他们彼此暧昧在充满油烟的空气里,空气也因此而显得非常的黏稠。很多时候我看向月亮,尤其是满月的时候,都看得不真切,它朦胧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或许是从这一刻开始,我发现了月亮的不对劲,不然它为何总是如此不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就这个问题,我曾和李璇展开过激烈的讨论。我说月亮不太明白,她说月亮有什么不明白的?阴晴圆缺,不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吗?我进一步说明,比如我看它时,总觉得它会刻意隐瞒些什么,模模糊糊的,看得不清楚,我觉得有另有隐瞒。你怕不是有那个大病,空气的中的水汽过多,就会出现这种现象,这种常识你都不知道吗?她大概是烦了,任凭我去问她,都不再给我回复。

每当月亮升起或者我意识到可以看见月亮时,我都会驻足良久,呆望月亮,其实我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觉得它好看,有时觉得我应该多看看它。我大概还记得和李璇一起看月亮的场景,我们并肩走在无人的操场,我停下脚步,她也停下脚步,或者我们没有在一起时,我用手机拍下来分享给她。其实关于李璇,我已经忘记了很多,我们恋爱到分开,我遗忘得很快,分手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感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没经历过似的,有时候为了体验那种痛感甚至去观看一些恋爱电影,然而这些电影都无法令我动容,我好像看了一场笑话。我们的分手来得很突然,不给人一点准备,当她嘴里飘出淡淡的五个字时,我的喉咙像卡了一堵墙,接不上气来。我想说些挽留的话,然而我不争气地接不上一句话,她似乎认为到了我的默许。得知我分手后,我的好兄弟为我开了一场庆祝会,我们喝了很久的酒,等夜幕来临,他就拉我去吃饭。夏天的夜晚来得慢,在晚饭来临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悲伤,我并不想去回忆我与李璇的点点滴滴,然而我的脑袋此刻已经被李璇占满,大概是悲伤累了,再次醒来,太阳已隐没在山尽头,余晖浸染了云层,乌色的云团粉色的边,东边一片乌蓝的天空兰挂着缺月。

夜晚来临,我同好兄弟春生走入一家火锅店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华灯千变万幻,人们熙熙攘攘。春生率先打破这沉默的空气,“先喝一杯吧,预预热,今晚要休息还很早。”他把装满啤酒的杯子递给我,又给自己满上一杯。“你现在什么感受?”春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试探性地问我。“不知道说什么,说不出来的,我哭过,也挣扎过,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的感受。”我心不在焉地回答他,接着反问:“你知道热情消散后的煎熬吗?”其实我并不抱有希望,春生能给出建设性的答案,他自身没有这种经历,浪荡情场的高手怎么会拘泥于这种形式的恋爱,用他的话来说,我今天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或许,到了明天我怀念你的好——你给予我的感觉能暂时地抚慰我,那么,我便会疯狂地撩拨你。他的恋爱时长绝没有超过三个月的,以我们一起长大的经历来看,在小学时他便可以不害臊地站在教室的讲台上大声地向他喜欢的女孩子表述他的心意,众人忙着娇羞去了,全然没有发现他坚定的眼神,中学时代我还沉沦在暗恋的苦涩中时,他便已获得了“渣男”的称号,此种大胆的恋爱方式我既向往也害怕,然而,如此放纵自己的行为是世人所不齿的。

春生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火锅的油烟味与啤酒的酒味糅杂在一起,附着于我们的衣物和毛发上。我们从饭店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对于一些人来说,这个时间已经洗洗睡了,对于另一部分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在街道的另一边,人们拥挤地排着一条条长长的队伍,等待安检查过后进入酒吧,这样的酒吧一条街,一般被叫为夜未央街,进出这样的场合年轻人居多,当然中老年人也未尝没有。这里的少女们把头发烫染成五颜六色,尤以露出身体的某块肌肤为时髦,仅从妆容上看,一般人是不会把她们与十八九岁的少女联系在一起的。夜场的灯光红绿相交,大学时代的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也曾跟春生来过这种场合。来酒吧对于春生来说,就像回家一样。

在春生说今晚要去莱克顿时,我就预见了他今晚将会带着夜场里的少女回家睡觉的结局了。震耳的电音和暧昧的灯光,在酒精的催化下,人很难保持理智。

甜腻的洋酒入喉总会让人摸不着边际,与呛人的自酿白酒不同,白酒来得猛烈,这种洋酒会在甜腻的香味里慢慢地蚕食饮者的意志。“味道不错。”我咽下一口酒对春生说道,“白酒太呛,醉得快,但这洋酒太腻了,喝多了会反胃。”春生笑了笑要我多喝些,适应了就好。在猛烈的电音的冲击下,我似乎融入了这里的氛围,看着夜场里的人在熟练地玩着我叫不上来名的酒桌游戏,他们摇头晃脑,手指似乎在比划些什么,我唯一能懂得的游戏就是摇骰子了。DJ在台上喊着口号,让在场的各位都嗨起来,舞池中央的人们极力舞动自己的身躯,虽然看起来有些规律,然而也只是单纯地摆弄一下手势,我并不了解这种文化,故而只能给出片面的评价。我和春生了摇几盘骰子这时他提了一个意见,“两大老爷们玩也挺无聊,这样吧,我们来玩个游戏,看看谁能搭讪上女孩子并带回来这里一起喝酒。”他似乎看出了我的顾虑,随即又给我打上预防针:“没关系,夜场是这样的,你尽可大胆地去搭讪,失败一次不要紧,总有会人会瞎眼的。”“好,走。”我同意了他的提议,当我开始物色场内有没有适合的人选时,春生已经老练地拿起酒杯到了隔桌,和那群人喝了起来,当他确认了猎物后,他先试探性地问了问同桌的人那个女生有没有男朋友,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时他便已走到女孩子的旁边一起玩游戏了,一切如此自然。不可否认的是春生的那张俊俏的脸是他的天然优势。我找到心仪的人选,想上去搭讪却不知如何开口,毫无疑问,我败了。等春生带那个女孩子回来,我此刻犹如一个电灯泡。

这个女孩,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一岁,与长久混迹夜场的女性不同,她的脸上没有明显的鱼尾纹,倒不如说,她身上散发着浓厚的学生气质,一件白T恤加上一条阔腿牛仔裤,配上白色的运动鞋,瘦小的身材、小巧的五官与齐肩的短发。见了我,笑着打招呼跟我示好,举杯互敬后她便跟春生玩游戏去了,春生的兴致也不在我这儿。我无聊地拿出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吸引了我:赵希。多年以前似乎有过那么不一般的关系,且称为暧昧期,在外人看来,那一段时间,几乎所有周围的人都认为我们的关系已经确认了,只是还未公之于众,从行亲昵的行为上看,我们和一般的情侣并无二异,我将她的照片公布在朋友圈里她未提出反对的意见。我猛地想起来,她的照片多年前被我藏在书架的角落,具体在哪一本书那一页,我忘了。赵希,她只发了简短的两个字:“在吗?”我那刻意忘掉的关于她的记忆就如潮水般涌现出来。我准备给赵希回消息,春生便将手机夺走了,随后又叫来另一个女孩与我们喝酒。

苹果的涩味总会勾起无限的遗憾。第二天迷迷糊糊醒来,酒后的余劲抽取了全身的神经,我木愣地躺在床上,待反应过来抽手去拿手机,转头时却感到小脑里像塞了一块铅。我忍着大脑皮层的刺痛感伸手去摸索手机,指尖触摸到一种熟悉的柔软不免让人回味无穷,就如赤裸地奔跑在芳草茂盛的平原,粗糙的脚掌肆意地蹂躏着每一寸肥沃的地土地并且留下深深的脚印,那些草长划过肌肤,阵阵奇痒的温暖把我撂倒在她的怀里,我太累了,不去回想那么多,我又睡着了。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股暖流游动在我的周围,我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缩成一团,而是摊开双脚,十指环扣放在胸脯上。在起伏有致的呼吸节奏里,梦里的花园绽放在粉红的晚霞下,时间悄无声息地溜走,月亮出来了,一道倩影缓缓向我走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正如我所期待的那样,我醒来了。那道倩影是真实存在的,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她就躺在我的身旁。她目光如炬,昨日她同春生在一起,我并没有留意,也正因如此,我此刻正凝视这一汪清泉时不忍浅尝一口,她用她的甘甜回应着我。身体里缺失的肋骨回到了它原有的位置,我们越过丘陵和平原,在清澈的小溪里嬉戏,正如亚当与夏娃在伊甸园里无拘无束纵情地享受着这一切。此刻的刺激冲淡了昨日的悲伤,我却也像亚当偷吃了苹果一样害怕被上帝发现,深深的罪恶感填满了的肠胃,我甚至要呕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她的疑问如一记重锤锤在我的胸口,“陈镜。”我有些心虚。昨日的事现在回想起来一点也不真切。不知道春生跟她说了什么,她便坐在了我旁边,在春生的起哄下我们还喝了交杯酒,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觉得那个喝酒的人不是自己,太有失仪态了。“贾梦,我的名字。”她的声音清脆而爽朗,我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敷衍地问她:“很好听的名字,昨晚春生自己走了吗?”“是的,你昨晚带我回来的,你忘记了吗?”贾梦略有不满,侧过来钻入我的怀里狠狠瞪着我。“你跟别人也是这样吗?”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仅仅相识一场便可睡在一张床上,如果是为了排遣寂寞,无论是谁都可以。贾梦锤了锤我的胸口,“才不是呢,昨天跟同学一起来玩。老实说,我刚进去就看到了你,你相信一见钟情吗?春生过来搭讪我,我根本不在意她,我去你那里你都不理我!”一见钟情?如果你一见钟情的对象是英俊的小伙子我非常乐意相信,对于自己的长相我是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还是看感觉吧。”我回答得模棱两可。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后贾梦便起床离开了,我打开了与赵希的对话框,解释了昨晚没回消息的原因。

仔细想来,不真切,前一天还浸在与李璇分手的悲伤中,而今又做出此种事情,若是败露出去,真不知道叫别人怎么看我了,想来春生肯定是见怪不怪了,那么,其他人呢?向公司请了一天假不去上班,而后,我又遁入梦中。岁月的年轮有序地排列在身体的周围,一圈一圈,随着身体针扎翻身后,这些游丝缠绕在一起,记忆也开始错乱起来,那些魔幻得不着边际的事情不断在脑海里翻涌,我努力去回想那些岁月经历的万水千山,将碎片化的记忆拼凑成新的回忆,被打乱重组的时光,真实得荒唐。

有时候,我几乎忘记了如何睡觉,进入大学的第三年,我总是忧心忡忡,即便白天尽力挥霍完自己的精力,但晚上躺在床上时我的脑袋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些事情。

永远忘不了,徐淼离开时对我说的话:“你根本不爱我。”我们恋爱的时间很短,很多细节记不清了。那时,宿舍熄灯后,我们男生宿舍偶尔会谈论起她来,我对床的家伙一谈到她总是浮想联翩,我那时不想和他们谈论女人,总觉得这是可耻的行为,且当时我有喜欢的女孩,不过我没有向谁提起,我听着他们在白日里故意逗笑女孩,所用的不过是些小技巧,然而女孩子并没意识到,只觉得她们厌烦便扬起手来打这些讨厌鬼,我的室友们也在这种闹腾中得到满足,毕竟,他们的目的达到了。当然,我和徐淼确定关系后,这条消息就像核弹一样引爆了宿舍的那群家伙,对别是我对床的那位,每次见面都会调侃我才是真正的“幕后”,这件事放在当时来看,确实算得上悄咪咪的就把大事做了。

时隔多年,我的记忆也模糊了许多,在我快要忘记了这段记忆时,相册里的合照犹如一道闪电划过阴霾。照片里的徐淼躲在我的怀里害羞地遮着她的脸,我想起大约六七年前的元旦节,她从北到南千里迢迢来见我。她来和我相会前先寄了一个礼物给我,礼物用一个大盒子装着,里面有一封信,又有一个盒子装着一件粉色的毛衣。我没有去看另一个盒子里装了什么,只拆了信,依稀记得信里写道:

亲爱的男朋友,这是我第一次恋爱,请你好好爱我。

也请你在不相见的日子里万分保重。

我拿开照片,书的底页写道:

尽管如此,我一听说是她,这颗心还是怦怦跳起来。整整两年没有见到她,而这种久违产生的效果,仿佛只要一接触她的衣裙,就烟消云散了。

高中宿舍地对床问我们是如何在一起。

“我们说了很多话,头脑一热就表白啦。”

“就这么简单?”他对我的答案有些失望又有些吃惊,“那她就答应了啦?”

“是的,就这么简单。”我得意地说道。

“唉,没想到你才是最大的赢家,一声不吭地就把我们宿舍谈论的对象追到手啦,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她呢,那时我们谈论起她来,你一点波澜都没有,还得是你啊,藏得这么深。”

这说得好像我抢了他的挚爱一样,不过,我也从没有想过,我会徐淼走到一起,当时的确是脑袋一热就和她表白了。那时我进入大学已经过去了一学年,这期间我和徐淼一点联系都没有,我们开始熟络起来是一次她让我用手机帮她去点一下某个电商的优惠活动,那段时间她几乎每天一次都要我帮忙点一次。有一次我不禁问她:“我是你的工具人吗?”也许她觉得过意不去,便开始找一些话题和我交谈,之后便熟络起来。

徐淼来见我那天,我忘记准备礼物了,匆忙地买了一束花去车站接她。出站口等着她的我既激动又紧张,我站在人群中,一边思索该以何种表情见他一边踮着脚尖把脑袋伸长寻找她的身影。和她上一次见面是在高中同学的聚会上,彼时的她已然学会了打扮自己,那会我没认出她来,得知是她后,我打趣道:“太漂亮了,都认不出来了。”

她的车次到站后,人群散去,她就站在我的面前,笑脸盈盈地看着我:“你还不把花给我吗?”

“欢迎,路上辛苦了。”我把花递给徐淼,然后牵着她空闲的手。温暖柔软的触感使我不敢用力去牵她,我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牵着她的手坐上出租车去往酒店。

我尽量去想起一些能够让我感受到爱的记忆,多年未见的感觉,即使我们能在手机上交流自如,此刻我们面对面,却感到了一些寂寞。看着她热情的笑脸,我内心毫无波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可我的嘴唇,我的喉咙都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我只得紧紧握住她的手。

我们走到酒店,徐淼就扑进了我的胸口,我及时回应了她的热情用力地抱住她,她身上的清香是如此的沁人心脾,她的体温是那么的温暖。我的无力感像是被化开了,血液开始流淌,身体像是爬满了虱子。我觉得我要疯了,她温暖柔软的身体,扫尽了我十几年来的空虚填补了我的空缺。自然而然地,我品尝到了温润的嘴唇,徐淼的生命就像宽敞平静的河流,我如纵壑之鱼忘我地在她的河流探索,仿佛就要和她融为一体。

徐淼贴在我的怀里,她起伏的呼吸和我砰砰跳的心脏才让我那一刻感觉到了真实。

“你身材真好,体脂少,又结实。”徐淼开口说话了。

“有经常运动。”我回答她。

“看得出来了,高中那会你就很喜欢打篮球。”

“这你都知道?”

“路过球场的时候都有看到你。”

“想不到这么早就被你关注到了!”我刮了刮她的的鼻子,用着略带俏皮的语气。

“我还记得高三时有一次老师没来上课,你们几个男生跑出去打球,还被班主任抓了呢,哈哈!”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那会真的不想学习了,每天都觉得很乏味。”

“难怪你那会一天都没精神。我也是,那会大家都拼了命在学习,自己不学都觉得对不起周围的氛围,哎,那会我就很想跑出去,一个人漫无目的走,累了就坐一坐,缓过来了又继续走。我觉得这种状态很舒服。”

“是吗,我到没有这么多,我就想玩个够,有吃有喝,游戏打得不知年月。”

“你是什么阔家少爷吗,做梦呢你!”

我们哈哈一笑,又回忆起一些事情来。

回忆时间的时间流逝很快,不知不觉到了饭点。我们出门寻了一家火锅店,又叫来春生,点完菜,徐淼叫我把手伸给她。她从衣兜里取出一根扎头绳系在我手腕上,好像在宣誓主权一样。这根扎头绳也一直伴随着我,当我戴着它回到宿舍故意把它亮出来让我的室友看到,他们则配合着我的行为哟声起来。每次我洗漱时都把它取下来压在头枕下,洗完后又重新戴好,这样的动作我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直到有一天这根扎头绳不见了踪影,我才意识到,我早就失去了徐淼,她早就离我而去了。用完餐,我和徐淼漫无目的地逛了商场,但那时的我没有想要给她买礼物的想法,哪怕只是一条围巾,一件衣服,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直到现在想起来,我还是认为这是我们分手的原因之一。我提议去看电影,徐淼同意了,电影很无聊,才看了一半不到,我们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清早,我送徐淼去车站,她要赶最早的高铁回去。我们匆忙出门,在车上我脑海里导演了很多离别的戏码,是狠狠的拥抱她,让她感受到我的不舍,还是狠狠的来一个离别热吻。当然这些戏码都没有派上用场,发车时间将近,我看着她匆匆地跑进进站口,安检完又匆忙的跑去检票。

“呼,上车了!还以为来不及了呢。”

很快,高铁快速地驶离车站,我在车站外目送她乘坐的高铁离开,看着她发来的信息,我的无力感又来了。我大脑一片空白,这两天的生活就像是梦一样,冬日的寒风无情点醒了我,阴霾的天空,寒意浓重的远山,荒凉的街道几片树叶飘转落地。

“赶不上最好,可以多陪我一天。”

“哈哈,寒假马上就来了,到时候不就可以见面了吗!再见亲爱的,我没睡好,要睡一会,你也早点回去,外面很冷的。”

“好,路上小心!”

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这是我和徐淼见的最后一面。我们一如既往的保持着亲密的联系,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距离随着时间地推移久而久之演变成了心理距离。

冬季的白天变得越来越短,临近期末,学校活动及社团里的事情挤占了我很多的个人空间,有时徐淼的信息我来不及回复,或是推到了后一天,我们互动的频率越来越低,我不认为我们的感情出了问题,应该是最近太忙了,没来得及说明情况,怠慢了,想来认真解释一下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寒假回到家来,我们并没有见面,朋友得知她的存在后都起哄要我带她来见面,他们也很奇怪为什么我总是只身赴宴,没有带徐淼一起。我总是以她没空为由来搪塞他们,等她有空,我一定会带她来见你们的。

那天是情人节,天空飘雪,我打电话给徐淼:“呐,你知道今天什么节吗?”

“不知道。”她的声音冰冷。

“情人节呀,我们出来一起过吧。”我的声音小到勉强能听清。

“我们分手吧,你根本不爱我。”她说的很决绝,说罢就挂了电话,完全不给我挽留的机会。

后来我再试图回忆起这段记忆,那些细节,琐事,都只能用个大概来形容,那份曾因她而怦怦心跳过的心情,也分不清是爱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唯一能确定的是——我和徐淼是无疾而终的。

“陈镜,你终于来了,来来来,晚到的先自罚三杯,自觉点哦。”春生笑嘻嘻地用着怪气的语气说道,看我把酒喝完,又移开身位,贾梦就坐在她的身后,要命的是春生把我领到她身旁按在座上。我的心跳莫名得快,我无法阻止自己的脑袋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越想到那件事,异样的情绪就越澎湃。

“你都不回我消息。”贾梦左手举起酒杯,右手托着下巴看着我,我看着她俊俏的脸,一时语塞,只得举起酒杯悻悻地回了句:“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们暂时陷入了长长的沉默,嘈杂的包厢扰得我心烦意乱,贾梦也无聊地坐在位置玩手机。我想好了逃离这里的理由,因为包厢里的厕所恰好有人在使用,便起身往门口走去,春生注意到我的动作,走过来问我要做什么,我托词是去上厕所。春生又跟我说,那你快点回来,贾梦还在这里。我一面点头应着,一面拉开包厢的门走出去。在这样的聚会里,其实离开也没关系,因为没人会在意,只要有足够的人,那他们就可以尽兴。

我径直地走向KTV的大门,正要准备打车回家。

“陈镜。”这时,贾梦追了出来,我扭头看到她右手拎着包迈着急匆匆的步子朝我走来,“你等我一下。”

“什么事?”我诧异地问她。

“你要去哪?”这是明知故问,她看得出来我不喜欢那样的场合。不过这个问题我却不知如何回答。我可以认为,她想让我带她走,不管去哪里,都可以,但是,我是绝不会那样做的人,又或许说,此刻我的内心,对于她只有关于那晚的记忆,只能算是单纯的ròuyù,我缄默着等待对方的回应,不得不承认的是,我现在的心态便是欲迎还拒,既虚伪又恶心。

“能不能带我一起?”她低着头,试探性地问我,我看不到不到她的神情。

我摆出疑惑的表情,不解地问她,“你不用回学校吗?时候不早了。”

“不回去也没关系,没事的,我只是想和你多说说话。”贾梦的双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包带,低头微语,我几乎听不到她的声音。

“这样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喝一喝。”

“好!”贾梦的声音又开朗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扑上来,双手环住我的脖颈,她身上莫名的清香涌入我的鼻腔,我的心也荡漾了。

正如电视剧里烂俗桥段一样,在特定的情景当中具有一定的催化作用。我浸染着少女的清香,心也被无限地放大。我把贾梦揽入怀里,尽情地吸吮她的气息。朦胧的夜色,凉风缓缓,她的发梢无意地掠过我的喉颈,她也静静地贴着我的胸膛,一动也不动。静谧的氛围又使我自失起来。

良久,贾梦才轻声说道:“好啦,我们走吧。”我意识到了我的失态,赶紧松开了她。

“我们去哪里呢?”贾梦问我。

“容我想想。”我能想出来的只有永乐街,永乐街在凯里是出了名的吃喝的地方。“我们去永乐街吧,那里酒馆多。”

“好。”贾梦的声音轻快又有活力,“反正都是喝酒,去哪里都一样。”

我们找了一家比较安静的酒馆坐下来,点了一些酒。我低着头吸烟,好像若有所思,不知道在想什么。贾梦则坐着看我,也不去玩手机。

“春生跟我说,你是一个呆子。”贾梦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默,“现在看起来,是有这么一点。”

“诶,这有什么说法吗?”我反问她,我既不否定她也不肯定她 ,只是顺着她的话茬接下去。

“他说,你可以一个人一待就是一整天,休息日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贾梦微微抿了一口酒,而后又放下酒杯,直直地看着我。

“这一点倒是没错。”我笑了笑,举起酒杯,示意她碰杯。

“你就没有一点兴趣爱好吗?”她似乎有所好奇地问道。

“没有哦,一般来说,我对很多东西只是三分钟热度,但是,热情过后,我又觉得无聊。后来,对很多东西都提不起兴趣,游戏倒是个例外,我从中学开始就钟爱游戏。”我如实地告诉她。

“是吗?那确实是个呆子。”贾梦幽怨地回了一句。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今日酒醉得快,不知是不是酒馆里的氛围的原因。我们才喝了几杯,我的脑袋便开始重起来,身体的四肢有些飘了,我把酒劲强压下来应付着贾梦。

贾梦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从她的眼神好像想要把我看透,她的确也发问了,“可以跟我说说你吗?”

红绿的灯光,嘈杂的重金属乐穿透了酒馆里的各个角落,气氛也暧昧起来。

“说什么?”我问。

“你的故事。”

“一个人的故事可以有很多,也可以没有。片面地叙述只是让你对我的误会更深而已。”

“误会?”贾梦不解。

“就比如,我刻意地去挑一些有利于树立我的好形象的事,那么,我的人设不就立起来了吗?当然,刻意的叙述其实有很多漏洞,稍稍推敲就可以找到。而且,人们在向谁倾诉一件事情的时候往往会有所保留,这样他才可以确保在倾诉的对象那里找到安慰。”

“嘿,你很了解嘛!”贾梦的语气略微带着点戏谑。

“实话实说。”我嘿嘿一笑道。

“难怪你没有朋友,这样说话很容易把话茬掐死的。”贾梦假装很嫌弃似的带着玩笑的意味冲着我说。

“那真是太好了,求之不得!”

“话说,”贾梦话锋一转,“那你刚刚说,对一般的东西只有三分钟热度,对我也是如此吗?”

料想不到她会这么问,我也愣了一下,但也马上思索,随后不慌不忙地问她:“你是一件物品吗?”

我不喜欢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对于爱和不爱的事情,我难以启齿。还记得我十五六岁时情意绵绵地向我喜欢的女孩子示爱,她那错愕的表情我至今难忘,总觉得那会之就被讨厌了,她总是看见我就逃走,并且这件事被当时的死党拿来嘲笑了很久,那之后我就不再主动表达爱意了。

贾梦沉默了,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没有打断她的思绪。嘈杂的音乐和刺耳的色子声在耳边徘徊,我的心却静了起来,我又开始审视这个环境。

春生之前就常常跟我说这里的人,很多都只是为了放纵自己找个合理的借口。就比如,视频平台上的一些人为了流量,总是会穿着暴露拍些媚俗的照片剪辑成视频然后发布,并且挂上一些男人爱看的标签,以此扩大自己的视频流量,但是你点进她的主页里,简介上就会清楚地写着这样几个字:男人勿扰。欣赏自己的美是无可厚非的,文艺复兴也是从上帝到自己,只是现在更加露骨。圣人所言之诫,大家都听腻了,春生跟我说,我们只是披着布料的原始人罢了,今天说爱你,明天就可以依偎在另一个人的怀里撒娇。这是常态。

我的思绪混乱毫无逻辑可以言,等到贾梦坐到我身边来,那凌乱的思绪才脑海消失。

贾梦依偎在我的怀里,说了声:“谢谢。”

“谢我什么,我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几句空话。”我的左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肩背。

“你的话好像有魔力一样。”

“没有这么夸张啦。”

短暂的温存过后,我们离开了酒馆,寒风扑面而来,我酒醒了不少。

我低头搓手,“今晚真冷啊。”

“我们接下来去哪?”贾梦问我。

“我送你回去吧。”

“拜托,这么晚宿舍早就关门了好吗。”她有些好气地说道。

“那还真是抱歉,妙龄少女与迷之大叔彻夜未归,这个话题会有吸引力。”

“少拿我打趣,你就不怕明日头条新闻上写着‘公园里惊现抛尸,疑似情杀’吗?”贾梦压着嗓门,又拧了一下我的腰。

“哈哈哈,没想到你还有这嗜好。”我笑得有些放肆。

我们漫无目的地走在无人的街道上,马路两边的梧桐叶早已掉光,橘黄的路灯映衬着它们纵横交错的影子。

“陈镜,你有过几个女朋友?”

“三个。”

“哦?还行嘛!比我预期得多一个。”

“瞧不起谁呢?”

“谁会喜欢你这种阴沉老男人啊?哦,不对,大学时期应该是自闭男孩。”贾梦迈着轻快的步伐踩着错综的影子绕在我的周围。

“没想到你会这么一针见血,留点余地嘛。”我有些无奈。

“嘿嘿,就不。”贾梦冲我做着鬼脸,而后又贴在我身旁牵住我的手,“初中谈过恋爱吗?”

“没有。”

“高中呢?”

“也没有。”

“啧啧啧,想不到这么单纯。”她略带玩味的语气使我有些不适。

“那当然啦,你初中就谈感情啊?”

“是哦。”贾梦脱口而出,“我们那时候很流行伤痛文化的,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再配上不晓得从哪里摘的语句,就显得你在班里很酷。”

“真傻啊。”

“是吧,那时候我又不懂那是什么感觉,所以很想尝试,恰好我的同桌跟我表白了,又给我递了一封情书,可惜他实在没什么优点让我心动,以至于我后来都忘了他的样子。不过,耐不住骚动的心,我还是答应和他交往了。最过分的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寂寞的心而和他有些暧昧的称呼罢了。”

“你们手都没牵过吗?”

“没有。”她很肯定地回答我。

“啊,青涩的青春啊。”

“你图他什么?”我问她。

“我那时候只是想体验一下被爱的感觉,他学习又不好,好像也不帅。哎呀,我实在想不起来他的样子了。”

“心疼这位男同胞。”

“我能有印象的是,他很呆,每天早上都会给我带早餐。起初我也觉得这样不好,跟他说没必要这样做,但他不听,还是照例给我带早餐,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能给我省下不少的零花钱,我可以用这些钱去买些我喜欢的零食。”

“后来呢?”我继续问道。

“后来,他觉得不行,我和他没有什么亲昵行为,甚至连最基本的牵手都没有,在学校也没多少互动,借口是怕被老师发现叫家长。他就质问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嘛,可我一点也不想跟他解释,于是就和他摊牌了。”

“你不会觉得愧疚吗?”

“刚开始是有一点,后来渐觉得理所当然了。谁会把他当真呢?几天之后他又有新的女朋友了,我想她也只是想和我玩玩而已。”

我听她静静地跟我叙述她的过往,却也觉得无所谓,我没有那种经历无法感同身受,只是觉得他们和亚当夏娃一样,受了蛇的谎骗偷尝了禁果。

我们在走到一处公园,那里静得只有我和贾梦脚踩栈道的声音。她走在我的面前轻哼着小曲,而后又舞起来,脚底敲打着栈道发出咚咚的声响配合她嘴上哼的小曲,韵律和谐入耳。大概是过了一曲,她不再哼唱小曲,而是倚在围栏上。

“跳得真好。”我由衷地赞叹。

“别这么假,我又没学过舞蹈,只是随便跳几下。”

“不会。”怕她不信,我又连忙补充,“放松状态下的肢体动作非常自然,很吸引人哦。”

“油嘴滑舌。”

我看不到她的脸色是否已经羞红,但我看到她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我想,此刻她应该是开心的。

贾梦背对公园湖倚着围栏,我挨在她身旁看着湖面上微微泛起的涟漪摇曳着两岸的灯火。我们不约而同地转身面对彼此,也不知何缘故,我的脸颊热起来,心怦怦剧烈跳动起来,我想拥抱她、亲吻她,不可否认的是,漂亮少女吸引人,我对她的感觉,说不上是爱。